人工智能兴起多年，始终没引起我的太多兴趣。并非我迂执守陈，排斥新物，相反地，我热衷于探索各类应用软件，同事曾调侃说这是作为IT人的职业素养。

360近期推出人工智能产品（360AI大会员），但几轮弹窗的推广轰炸还是无法攻克我对人工智能莫名其妙的免疫。今天发现360悄然将AI产品嵌入浏览器侧栏，菜单层见叠出而混沌驳杂，抵牾人工智能产品恶气尤甚！我也知道人工智能领域深奥渊博，不敢妄议，但是就360推出的此一系列产品所流露的歪风邪气，教人不吐不快！

我所理想的人工智能，是在对流程精细化分工提炼后，共享重复劳动进而智能化的生活方式，它意在解放人的双手，开发人的大脑。智能化的前提是信息化，因此文档处理、图片处理、视频处理的工具不是人工智能，这是人们在上世纪信息技术引发第三次工业革命后就已掌握的技术，专业软件的深耕被做成一盘由不同开发商推送的杂烩冠之以人工智能，实在名不符实¹（如图1）。互联网公司若只是好大喜功，拔高概念，其行业俗态倒惹不起笔诛墨伐，可恨包藏技术之下的祸心啊！

有人会反驳，技术只是工具，能有什么过错？诚然，我在工作中也曾用这样的观念应对客户，因为软件商为企业提供服务时，很多技术实现受制于企业软文化，比如组织架构、规章制度、权力流程、商务关系等等。于是你跟我聊信息建设，我便和你谈管理制度；你跟我要功能实现，我却要与你扯经费预算，好像在任何影响因素面前，技术永远是最无辜最被动的一环。可是，技术真的无罪吗？

一六年王欣因快播传播淫秽牟利入狱时校园轰动，我们标榜学长“技术无罪”鸣冤之论，长成后才明白，“技术无罪”这种理工科人自诩的轻狂浪漫并不是为营利而违背法律与道德的遮羞布，互联网行业掌握着流量密码，从业者的心志关乎整个社会的价值风向，心被名利蒙蔽多行不义，只做悬于口舌的概念解读还有什么意义？如今，蝼蚁之穴密布文化建设之堤坝，与此同时，一座AI产品描绘的梦幻般的温柔乡正强迫人们遗忘秉持真诚的本心，一种狡猾的带有刺激性的需求引导正迷惑人们放弃主宰文字的权利，一场追求经济高效的骗局正奴役大众向资本家出卖生命的价值，科学技术如何置身事外？

营销，是正当商业推销之举。但当它广泛频繁地霸占人们视线，以信息填鸭的方式混淆视听以刺激盲目消费时，就已失其正当性；当它利用人们对亲友大众的信任，以真诚与权威矫饰渗入新闻、知识、生活领域时，就已失其合法性。互联网行业肇始的利益之争，催发商业的病态竞争，挑战市场经济的公平，你的技术未用于治理营销泛滥、未用于匡正市场秩序，反而任由营销猖獗，诱导重利的商家使用可自动生成“营销文案”的写作助手，是为虎作伥！

新闻，是传播信息、记录时代之体。新闻是真实发生的事件，蕴含着撰稿人的时弊针砭，非专业记者经历、调查、考究不能成就。二十年前的新闻讲究及时、真实、准确，可观之今日新闻，标题标新立异，内容真假难分。在这种文化危机下，你借自媒体新兴之势趁火打劫，将AI写作可运用于新闻业堂而皇之，新闻媒体是观望世界的眼睛，关乎社会舆情、公民教育、国家安全，怎能交由AI取义来历不明的讯息胡编乱造？AI写作降低新闻入行门槛，高校新闻学日暮途穷不足为奇。

论文，是学术研究成言之文。文章，千古事也！古人以文载道，非当今AI一分一秒间拾人牙慧游戏文字可代替。作论文者何人？姑且称之为“知识分子”，这或许是国家中最有文化、有德性的一群人——否则，我们的教育是失败的。你将AI论文写作的产品推向一群知识分子居心何在？他们有文化，怎会问道于盲？他们有德性，胡为鸡鸣狗盗？于是以利诱、以名驱，将不法之事大众化、合理化，法固不责众，难道德亦不愧心？学术造假可恨，为造假提供便利之术可耻，教可耻之事不为人耻，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始终认为，AI技术不应干预任何媒体的内容创作环节。若应用书写使用AI，人际信任与真诚何在？若文艺创作使用AI，艺术魅力荡然无存。员工不能做汇报总结，是能力不及，学生不能写论文报告，是学业不精，人在不及、不精的情况下应勤思勉励，而不是依靠AI及己所不能及。古人在心为志，发言为诗，今人当守得其志，传得其诗，即使心中无志，也不必矫赋新词，失了真善。

可惜啊！人心有性而后有情，人性之善，扩而充之，文明偶成，并不是有意造就，如今，人们有了“文明”的概念，“发展”的意识，不知为何发展，却要发展，甚至不惜抛却真性真情，难道不是迷失心志；人心贵在真诚，流于文字，文字是人际交流中古老质朴的媒介，是传承人类精神文化的载体，书信、声音、影像等一切媒体皆以文字为本，文字必定是人与人工智能这场“战争”中最后一片不可割让的领土，怎可拱手相让？

我亦苦心孤诣设想人类舍弃真心、放弃文字的可能，以取辩证之道，免偏执误事，但实在寻求无果。不过，有人可以给出简单的理由：为经济，为高效。

经济高效，或许是本世纪最大的谎言，有的人被骗，有的人自欺，有的人兼并二者。我不知道被骗的一群人省下的时间都去哪儿了，AI产品在帮助一部分人解决难题的同时，给另一群人带来了新的难题，人们花费大量时间寻找信息、甄别信息，为这个时代所追求的“经济高效”买单，一生疲于奔命换他人钵满盆盈。自欺之人是上进之人，优渥的生存方式一定程度上得益于跃进之心，但愈是上进之人往往愈是蒙昧，因为任何懒惰怠慢都可以用追求经济高效的借口掩饰，盲目发展以致麻痹，隐藏不知其所止的茫然。未想好对人工智能的诉求，不如放缓脚步，考虑清楚再提发展。

近两年互联网平台争相推出AI产品屡见不鲜，但业务分散，不成气候，今行业巨头“集之大成”，承认AI创作的合理性，营销之术无孔不入，社会影响力非跳梁小丑可比拟，让人坐立难安。追名逐利之风盛行，人心凉薄，既愁教化之疏，也恨监管之怠，故作此文以明志，鲁莽之意非针对360，望各行业有识之士担社会重责，多行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