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诺
 
     

新闻学教授与张雪峰之争

我以为的学术与网红之争,譬如儒法之争,譬如崇高的空想主义与利己的务实主义之争,因为说服不了彼此,这种较量才有意义。

任何学科的蓬勃总少不了一派铮铮风骨与几颗赤子之心,师者传道授业,总见不得弟子离散,学术末路,振臂高呼情有可原;有的考生与家长着眼就业,迷茫中抱着苟且之心寻丹问药,张雪峰对症下药亦无可厚非。

但事情并非如此,欲与现实分一杯流量之羹的不是浪漫,仍是现实。

刚开始,我并不喜欢张雪峰,这些考研辅导老师狭隘地用自己或身边人的经历诱导学生考研,将价值观以一种类传销似的方式灌输给学生,我向来接受不了强迫,偶尔刷到他们的视频只当相声消遣。关于他要“打晕”报考新闻学的考生的视频,在此事发酵前我确有看到过,但当时并未觉得有不妥之处。张结合社会现状与学生情况向家长给出建议,并不是“孩子报新闻学会把他打晕”的断章取义。本是就事论事,但是他不假思索表达观点时的神态、语气,已经成为一种对大众的暗示:新闻学不值得被报考。

因此当学术派发声要“打晕”张雪峰时,这并不使人惊讶。令人惊讶的是,在张并未明确说明劝退原因的前提下,学术派仓促列举升学就业的个例作为反驳张的筹码,难道高校老师心中默认,新闻学为人所诟病的原因仅仅是就业困难?社会环境非个人可力挽狂澜,只谈外险不谈内因,旨意在推卸。更可笑的是,他们甚至欲在与考研辅导老师比较科研成果的过程中获得成就感,句句谈利益,满纸功名心,失了文人气度,倒不如张雪峰还留有三分真诚。如果高校教师皆以就业为向导,以论文为指标,其价值由教书育人转向就业辅导,家长为何不能寻求张雪峰的帮助?毕竟在学历提升的咨询中,张敢于给出结论,从不拖泥带水,他的权威并不亚于高校教授。

读到这里我是失望的,直到下午又看到厦门大学邹教授“参战”。

“首先我不建议把谁打晕,因为打晕了,那就真的不清醒了。”邹教授承接对方夸张的玩笑,开篇一段一语双关的冷幽默,让人不禁放低姿态欲借君之醍醐灌我之头颅,我若是张雪峰,此时也会收起傲慢,一笑泯之。

“可以关切张雪峰的质疑,但不必害怕他的破坏力。”“值得反思张雪峰提出的问题,却不要轻信他的结论。”虽然第三段的论据于论题而言,有偏移之嫌,但就此两句,让我对邹教授瞬间打消疑虑,满心钦佩。不惧怕挑战,这是读书人当有的文化自信;不轻信结论,这是知识分子当有的批判精神。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删除恣意写就的半篇时评,只恨眼前有景不敢道也。

后来我还是提笔了,因为我在后文的阅读中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清醒”,那或是用维护正义的呐喊激起青年人的血气方刚,或是用崇高的职业操守建立起新闻人的坚定信仰。即便这一切暂无法实现,但至少会对张雪峰提出的问题进行深刻反思与民意调查,用文化自省表决拨乱反正的信念与志向,给前仆后继的新闻学生一份事业,而不是一个职业。可惜从零碎的文字中,我读到的是酒香亦嫌巷子深的愁苦,是世风日下英雄难用武的怨艾。为人师表尚消极避世,又让莘莘学子情何以堪?怊怅述情无以对答,沈吟铺辞无以明志,文气散尽,更不知所云,留下烟火气与白气耐人玩味。

巧合的是,下班路上看到有关蒋昕捷的推文(蒋昕捷是《赤兔之死》的作者,也是高中时常被语文老师津津乐道的学长),讲述了他《围剿地沟油》的故事,让我这个外行人对新闻从业者肃然起敬,那是一群敢于面对淋漓鲜血与惨淡人生的勇士,他们无畏强权,无畏舆论,无畏恐吓,无畏平凡。这恐怕才是邹教授沙茶面中的一缕白气吧,烟火气亦当品,但不当是张雪峰这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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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

世道如此,当记者不能报道真相时,这个职业也失去了他存在的价值

入宅吉日

特别喜欢听张雪峰的“相声”,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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